自娱自乐,拒绝教育,虚心接受,绝不改正

猫仔下天山①(龙虎门漫画同人/龙虎)


将晨师父来时,猫仔已于芙蕖川畔清候良久。泽野之间鸳鸯朱紫共眠,小虎临池闲坐,见红喙翠羽交卧,蓦地憬然,转头要乐:“师父。”


青年现龄八百,正尘俗未染,犹自天真笑望过去:“师父,我下山去找个姑娘回来。”


哈!?


如此一言截然,惹九方十界亦要消声,倒也合他峻直性子,唬得师父无由噤话。猫仔袖得手中七星短剑,三两起落已投往山门。师父恍惚去拦,踉跄几番跌在阶前,抬头再望,只霜雪明霁,哪还见人。


师父委委屈屈扶额:“小虎!小虎你等等!你见过姑娘吗!?”


时甲戊年丁丑日,大凶,诸事不宜。


王风雷领邪拳重镖,取道云安,择小径入城,路遇劫匪。劫匪年岁未够,正神容坦荡,眨巴眨巴杏眼儿顾盼过来:“你,你好!”


风雷少主一时拽拳,不知当不当上前。劫匪又讲。道旁平芜盛得极难收管。青年立其下,任三两桂枝婆娑衣袂,惹眉鬓皆青。他话更朗清:“你好,我想要个姑娘。”


风雷小公子一怔:“什么?”


小劫匪歪头轻笑:“我想找个姑娘,”他又眨眼:“你头发这么长,便是师父口中的姑娘么?师父画上的姑娘也长发及腰。”


!?王风雷正揣度未清,一见青年带笑眼眉又要恍神,余怒犹在,已把欢喜掂在心口,究竟没忍一棒打杀,只提起话来:“你是哪家小公子——”


——莫非是个呆的?


傻不愣登小公子姓王唤小虎,亦叫猫仔。以麟兽之长冠其名,倒也衬他神容之中风日洒然。少主一面忖度,把人三两步引在车马前:“难道你是王家哪门子远房傻亲戚,呆兮兮地没叫人看住,就这么囫囵跑出来了?你随我回去。”


猫仔正襟危坐:“好,我与你回去。”


风雷小公子觑他半眼,忒地内伤。


索性将青年引归道中。门下镖师到底稀奇得紧,只觉少主向来眼高于顶,待人不假辞色,难得懵懂一回。王老夫人坐堂前抿茶,隔三差五去瞟廊下猫仔。青年拎一小包裹儿,手揽七星——倒也不失为旷世神兵——却没妨碍他俊,共天地素面相见,不犯锋芒。老夫人一望要叹:“好好一孩子,怎么就傻了?风雷你说他叫什么?”


小少主挠头:“王小虎。”


老夫人沉吟:“王姓小字辈?推算下去倒是伏虎家一脉,风雷啊,”王老太太把手一抬,少主见状颠颠儿上去扶人。王老夫人又讲:“你既在山中把他给拾了回来,便结下一个缘字。送佛亦当送到西,索性你近日无事,带他往海岱见你叔叔去。”


老夫人耳提面命,少主哪敢不从,紧巴巴携人入川。途上跻风赶雨,辗转几番,少主委屈巴巴。猫仔浑然未觉,坐小摊子边,眼瞅灶旁三屉包子又熟,摸出两字:“饿了。”


风雷嘎吱嘎吱把刀锋从人肋处一拽而出,抖开刃下血痕,敛袖提裳打从半山尸骸里掠过来,也还难免沾染腥赤。少主更烦:“啧,怎么最近打家劫舍的这么多?”


话毕三两步踱到猫仔跟前,把他上下端详良久:“小虎,你不是真把谁家的姑娘抢来了吧?”


猫仔转眸望他一下,仍愣兮兮往嘴里塞包子。风雷抿唇:“小虎!”


小虎哼唧摇头:“不曾。”


言罢又笑:“我已经有你了啊。”


这话搁旁人嘴里,风雷早一刀上去捅他个对穿。可猫仔讲来,明眸杏目巴巴一眨,到底未谙世事,于诸厄无染,还待择日向海市楼头垂手为人,再去惹此番情尘。


饶是门风料峭如风雷,亦只一噎,无可驳折,话没半声,哐当往桌边坐定,软语来劝:“小虎,你,你还未及弱冠,不用去找什么姑娘。”


小虎又笑:“我已八百岁了。”


少主扶额。一筷子把莲蓉包儿塞猫仔碗里去:“小虎你别讲话了,先吃饭吧。”


好歹饭罢,急催鞭鞍行过半宿,抵得海岱近畿,宿于城郭之外。怎料夜来风雨又起。


此番来者不同先前小卒。两刃相拼之下,少主潦草退过几步,还待提袖掩伤,拽刀再战。奈何肋下新血一瞬已染赤袍袖。几丈之外立了个健硕老者,拂尘傍身,倚杖而笑:“王小少主,你两人取道云安,一路车马至此,不过十里之途,损我门百人,果然好手段。”


少主一面哆嗦把猫仔往身后掩,却仍要咬牙故作峻悍:“我邪拳道向来共罗刹教无涉,你教来犯于前,怪不得我。”


老者闻言颔首:“不错。若有得拣择,罗刹教亦不愿与邪拳道为敌,奈何——”两字甫出,老者已转来顾望猫仔:“教主命我等来取他性命。王小少主,我奉劝你一句,这种要命的闲事,你还是少管得好。”


王风雷冷哼:“闲事?他既为王姓,便是我王家血脉,我护一护他,也算不得管闲事。倒是地长老你,你贵为罗刹教高层,居然还被派遣来做此等欺侮江湖小辈之事,也不怕被人耻笑?”


到底切中地长老七寸,惹他面色甫沉,竖掌拍下:“伶牙俐齿。你再不让开,我便叫你下去与阎王爷扯——”


话未毕时掌势已劈头盖脸逼至风雷眼睫。少主仓惶横剑欲挡,怎料身后青年敛步斜趋,轻转一瞬掠至少主跟前,团袖拂出。地长老但觉莫名火劲动地惊天而来,一下重重斫往襟口,迫得他仓惶避退。


地长老身形一慢稍迟,到底叫焚炽之力噬及心脉,惹五内烧灼,踉跄咳下血来。老者扯衣拭开唇角腥赤,一时犹恐非真,抬头迷蒙去望。猫仔手把七星于前,扶定风雷,也正顾盼过来:“你一个老人家,别再跟上来了。否则待我长剑出鞘,你便是活不成了的。”


他一撇一捺言语起来,掷地亦闻金石之声。少年朗清之意极难收管。话也还没完:“你一大把年纪,快些回去找你那什么教主,央他为你排遣体内火气。拖得时日稍久,火中三昧焚心,莫说你一身修为,怕连命也保不住。”


风雷晕了吧唧叫猫仔揽住,半昏半晴之中听来伶仃字句,未解是何言说。小虎话亦无多,只潦草携得少主入城寻医。好歹往夜阑无人处摸得一方药馆。猫仔哐当砸门,良久从红漆板扉后头探出一小和尚:“施,施主?”


青年把杏眼瞪老大:“小师父,你,你是大夫么?我,”言语当间猫仔已扛起少主往屋里边儿蹭:“小师父你快帮我看看他。他是我姑娘!”


小和尚额角一抽:“他是什么?”


猫仔讲囫囵话:“他是我姑娘!”


风雷叫半口老血憋得喉头苦辛。小和尚闻言仓惶垂眉低眼,敛袖合十只讲:“施,施主请进,”避让之中小沙弥还忍不住暗地里去瞥少主——正儿八经一猿臂蜂腰,剑眉俊目的汉子——踟蹰半晌又提起话来:“可他是——”


话没尽处打从正堂奔下一黄袈老者,秉烛近前将两人映过几回:“戒仔,速去为师禅房中将药匣取来。”


言罢向小虎颔首:“这位小兄弟,劳烦将你,咳,你家亲眷扶进来。我看他叫凶刃伤了肺腑,得尽早医治才是。”


四人兵荒马乱折腾半宿,倒也赖得老沙弥回天有术,稳妥为少主医伤祛病。风雷于榻中垂目安眠。案旁炉火正稀,猫仔拎个小蒲扇子倚桌打盹儿。黄袈和尚见状转在偏厢之外,戒仔坐阶下百般地拣择不清。


小和尚挠头:“师父,怎么——”


老沙弥抬手截断戒仔言语:“戒仔,你快马去城西将这事知会与小龙晓得,”和尚拧眉来瞥窗棂子。青年衣衫本自婆娑,又经屋内残灯潦草映下,难免影憧未定,犹似夜涛鱼龙,深花鹧鸪,叫人觑不分明。老僧低叹:“此子虽无伤人之心,更是友非敌,但行径着实诡谲,你我不得不防。”


戒仔承得师命,仓惶在廊下牵缰拽鞍,奔往城西。小佩才将檐底青灯燃起,还待阖门闭户,却见一小沙弥急鞭撞在巷尾,于下马石旁跌将落地。姑娘潦草上前去搀。


戒仔磕磕绊绊掰下几字:“风雷少主他——”


青天打巧从外头买办转返,一见此节,满以为风雷撞上甚终天之难,未辨情由,不明就里,已倒拎长棍赶往普陀医庐。戒仔拦亦不住,潦草共小佩入堂见过小龙,将诸事一一分说。


猫仔这厢更不晓得仇雠甫降,正有一茬没一茬地去弄壶中药梗,正眯眼儿犯困,只半晴半雨,半昏半睡之间,骤见桌畔烛花乍然忽曝,转瞬已闻鹰唳之声动彻九霄而来。小虎无暇再顾甚文武慢火,返身抄起风雷往廊外抢掠。


怎料才夺入中庭,已见棍影如雨而下。猫仔携得少主傍身,未敢轻忽,急踏七星敛步斜避,反又振得一势云龙破岭,直贯来人颈项。猫仔腿劲重逾千山,足尖尚未点至青天襟口,罡风早剐得他五内囫囵一痛。


青天劲力甫窒,仓惶收棍回身。猫仔亦不共他逞凶斗狠,只敛袖提步掠在檐牙之上。纵使扛着一八尺汉子,青年仍可独步丹霄,端然立定——倒也难为他能在滑不留足的琉璃瓦上站得如履平地——又垂眸往青天那处望过来。


也赖此番霜天朗月未解世谛尘情,非得堂皇来映猫仔眉目,照这一眼顾盼粲然生辉。他人亦在川泽平野之间,犹似白璧当台,镜匣新开,色犹皎皎之处,已素得叫青天不敢再看。


青天愣神半晌,磕碰又怒:“你究竟是何人!你莫伤他!快把风雷放下!”


猫仔也怔:“我,我哪里会伤他。”


青天不肯信:“那你拽他作甚?”


小虎瞪眼:“你怎地这样不讲道理,”青年一撇嘴,千种万般地委屈起来:“分明是你重棍打我在前。我才不会伤风雷,他是要与我回山的。”


青天又懵了:“与你回山干什么?”


猫仔坦荡讲:“师父叫我下山寻个姑娘回去,所以我找到了风雷。”


青天拧眉:“你要寻个什么?简直荒唐!你要姑娘,与风雷何干?!从来江湖上只得采花大盗,没听说过有强抢汉子的!你——”


此事搁在言端语端,已十分荒诞不经,要坏邻里乡风,惹流俗笑煞。倒也不怪青天话不下去,只抄起手中长棍,欲掠身近前去夺少主。怎料廊后仓惶转出一人,沉声低喝:“青天,住手!”


青天一时大喜:“小龙,你来了就好!这人挟持风雷,还说要带他回山!居心叵测!”


小龙未置可否,反手拦下青天,复又转头去望猫仔,细语温言来哄:“小——”


话未毕时檐上青年倏忽一掠,三两起落已夺在中庭。小虎甫地发难,大哥没及避退,由得他囫囵撞往跟前。猫仔轻转一觑,犹嗔带喜向小龙这处望过来,朗朗声讲:“你额前鬓发这么长,你也是位姑娘么?”


嗯!?


青年生于千仞孤山之中,门庭峭峻如斯,奈何生得明眸杏目,俊当然俊,俏也俏极,再把半世枯荣蹙在眉峰,连言笑亦成英气,只偶尔发起痴来,倒似山云追海月,初阳映残雪,朦胧揽照之间十分动人魂胆。


迫得小龙一怔之下前言尽忘,只将话头反侧辗转在襟口,掂量几下却高抬轻放软声来讲:“小虎,你,你说什么?”


小虎眨巴眨巴眼儿:“你也是位姑娘么?”


大哥哑然。余得青天于旁撤刀敛剑,扶额:“原来是个拎不清的。”


猫仔闻言当然不依:“什么叫拎不清——”


蓦地一人已扶定青年肩膊攀附上来,向小龙轻声笑开:“小龙你别在意他的话。他涉世未久,尚未解男女情眛,一门心思要找姑娘,却不知其中就里,简直叶公好龙,呆得可以。”


小龙又愣:“风雷你醒了?”


少主半挨半蹭要探手去揽猫仔,奈何叫青天横棍一拦:“风雷你小心点,这,这——”


——这娃儿莫不是傻的。


后头言语到底没扒拉出来。风雷话亦无多,只不住将猫仔往怀里拐。少主待小虎亲厚,究竟叫青天觑得端倪,才晓得此人是友非敌,把戒心暂放。普陀大师于后赶至,见状合十一叹:“青天小兄弟好大威风,连我这偏厢的草屋子也差点叫你劈下半边来。”


青天无辜得紧:“谁知道啊,这,这小孩子单手拎着风雷蹿屋上去,口口声声说要把他带回山。近来中州失踪案频发,我还以为是哪家不长眼的毛贼踩我龙虎门的庙头上打劫来了。”


小虎撇嘴:“我已经八百一十八岁了,才不是小孩子。”


青天摊手:“大师你看吧。”


普陀摇头:“廊外更深露中,风雷小少主伤重未愈,几位还是先随我到屋中坐下细说。”


一行才踞案坐定,戒仔小佩已赶抵药庐。小沙弥叫师父遣去厨后温茶候火。风雷共几人来话原委始末,言及共猫仔初见之事,少主又要笑:“他说他姓王,名小虎,我本以为他是你爹哪个旁支的傻亲戚,叫人一个没看住,给跑了出来。”


小龙听罢莫名一顿:“小虎他——”大哥蓦地噤声,转头来望身畔杏眼儿青年,拧眉半晌又讲:“小,小虎看护风雷至夜半,想必已倦,还请普陀大师领他往偏屋休息。”


普陀入世经年,把此番弦外之音倒底听得分明,应声而起。猫仔仍无所觉,愣了吧唧拨拉手边一盏儿茶,又忒合时宜掩了个哈欠,乐得共老沙弥离席。


余得风雷少主满脸迷蒙:“小龙你是不是想到了什么,不好在小虎跟前明说?”


小龙扶额:“小虎依字辈推算,该是我爹一脉同枝之后。你说他是我家亲戚,实则不假,咳,这个名字我倒还真听我爹提过一二,”话与之间大哥垂眉抿半口茶,又讲:“他为我小叔亲子。”


风雷闻言讶然:“虎叔?我爹说他浪迹江湖十八年。白莲祸乱后他叫大伯逐出王家,从此再未转返中州。虎叔也有儿子?我,我怎么从没听说过!”


小龙摇头要叹:“当年小叔与金圣女情投意合,要结为秦晋。龙虎门共白莲教不共戴天,我爹自然不允,一怒之下将他逐离宗庙。谁料彼时圣女已带孕四月,祸乱之中叫刀剑杀伐扰动胎心。小虎诞下之初已挂伤在身。”


少主一咳:“所以如今懵懂成这样?”


大哥抿唇:“虎叔携他离巢,十八年未归。至于金圣女——”一时话至世路成灰处,小龙怕也慨叹青年伶仃生平,忽地不响。良久才抖落出下半截:“至于他娘,早在小虎临世之日已力竭而亡。前日我爹得虎叔来信一封,只讲当年在祠堂前冲撞于他,割袍断义,痛悔至今,又提及小虎,说他十几载来访遍名医——


——盼乌头马角终相救,奈何终是枉然。今小虎已静眠吾怀,往赴泉壤共媚娘重见。弟平生萦怀之事全了,唯以此书与吾兄长诀。祝好。


风雷听罢怔忡:“你是说,虎叔寄信来讲,小虎已经死了?那现在这个小虎又,又是谁?”


小龙亦琢磨未清,又叹:“虎叔如今已音问两绝,小虎是生是死更不可追,”大哥愣神半晌:“我今日来,也是依我爹意思,将我弟迎回龙虎门。他半世命途颠沛,行事难免缺薄,风雷你得多担待些。”


风雷眉角一抽:“明明是我先认识他的。”


小龙摊手:“谁说不是呢,大表哥。”


少主咧嘴笑:“人家现年八百一十八,你合不合做小虎大哥,还得看他肯不肯应啊。”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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